《热也好冷也好活着就好》作者池莉纯文本手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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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6日发(作者:软件管家官网)

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池莉 这天。大约是下午四点钟光景。有个赤膊男子骑辆破自

行车, “嗤”地刹在小初开堂门前的马路牙子边,不下车,脚尖蹭在地上,将汗湿透

的一张钱揉成一坨,两手指一弹,准确地弹到小初开堂的柜台上。 “喂。猫子。给

支体温表。 ” 猫子愉快地应声“呃。 ”去拿体温表。 收费的汉珍找了零钱,说: “谁

呀?” 猫子说: ” “不晓得谁。 汉珍说:“不晓得他叫你猫子?” 猫子说:“江汉路

一条街人人都晓得我叫猫子。 ” 江珍说:“哟,像蛮大名气一样。” 猫子说:“我实

事求是。” 汉珍张了张嘴,没想出什么恰当的话来,也就闭了口,将摇头的电扇定

向自己的脸,眼光从吹得东倒西歪的睫毛丛中模糊地投向大街。 猫子走到马路牙子

边递体温表给顾客,顷刻间两人都晒得汗滚油流。突然,他们被吓了一大跳,接着

他们哈哈大笑,都说: “这个婊子养的!” 猫子又取出一支体温表给了顾客。汉珍

说: “出么事了?” 猫子只顾津津有味地笑,扔过又一支体温表的钱。 汉珍说:“出

么事了吗?” 猫子说:“你猜猜?” 汉珍说:“这么热的天让我猜?你这个人! ” 猫

子说:“猜猜有趣些。你死也猜不着。 ” 汉珍:“我真是要劝燕华别嫁你。个巴妈一

点都不男子汉。 ” 猫子说:“么事男子汉?浅薄!告诉你吧,砰——体温表爆了,

水银标出去了! ” 汉珍猛地睁大眼睛,说: “我不信!” “不信?这样——砰。 ”

猫子做动作,动作很传神。 汉珍说:“世界真奇妙。” 猫子白汉珍一眼,蓦仿“正大

综艺”节目主持人姜昆的普通话: ” “世界真奇妙。他们捂着肚皮笑了。这天余下的

钟点过得很快。他们没打瞌睡,谈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题,很有意思。 下班了猫

子本来是准备回自己家的,现在他改变决定还是去燕华家。今天体温表都爆了,多

热的天,他要帮帮燕华。既然他们是在谈恋爱,他就要表现体贴一点儿。 出了小初

开堂,顺着大街直走三分钟,燕华家就到了。旧社会过来的老房子,门面小,里头

博大精深,地道战一样复杂,不知住了多少家。进门就是陡峭狭窄的木质楼梯,燕

华家住二楼,住二楼其中的两间房。燕华一间,她父亲一间,都有十五个平方米,

这种住房条件在武汉市的江汉路一带那是好得没说的了。所以燕华就更有俏皮的资

本啦。猫子认为:燕华不俏皮谁俏皮?要长相有长相,要房子有房子,要技术有技

术,要钱是个独生女。燕华不俏皮谁俏皮?人嘛。不过,话该这么说,燕华只管俏

她的,猫子有猫子的把握。 住一楼的王老太在楼梯口坐只小板凳剥毛豆。王老太像

钟点,每天下午六点钟准坐这儿择菜。 “太。热啊。 猫子说: ” 王老太说:“热啊

猫子。” 猫子给王老太一盒仁丹,说:“太。热不过了就吃点仁丹。” 王老大说:“咳

呀吃么仁丹,这大把年纪了活着害人,只唯愿一口气上不来去了才好。” “看你说到

哪里去了。 猫子说: ” 王老太倒出几粒银光闪烁的仁丹丸子含在舌头上,含糊地

说: “猫子啊,燕华今天轮早班了,你小点心。 ” 用不着王老太提醒,猫子心中有

数。燕华是公共汽车司机,一周一轮班,早班凌晨四点发车,最是睡不好的班次。

燕华一轮到上早班就寻着猫子发火。所以猫子今天本来是要回自己家的。 燕华在厨

房里洗菜,穿了件相当于男式背心的女背心,下面是花布裤头,整个背部包括裤头

的腰全汗湿得贴在身上。厨房几家共用,几家的女人都在忙碌饭菜,自然都汗湿得

不比燕华少。猫子想这里好比游泳池了。 “热啊嫂子们。 猫子说: ” 女人们说:“猫

子好甜的嘴。 ” “燕华。 猫子说: ” 燕华哗啦啦洗菜,不理他。 “燕华我来洗吧。

猫子说: ” 燕华继续洗菜不理人。 猫子朝女人们做了个求助的手势,女人们就说:

“燕华死丫头,有福不会享。 ” “就是。 猫子说: ” 燕华竖起一根手指,将脸面上

的汗珠刮得飞溅。说: “去去。说不来呢做么事又来了?说你妈病了呢你妈这么快

就好了?” “你不晓得今天出了什么事呢,我特意来告诉你的。 猫子说: ” 燕华横

了他一眼。 女人们都问:“么事呀么事呀?” “我卖一支体温表,拿到街上给顾客。

只晒了一会太阳,砰——水银标出 猫子说:来了,体温表爆了。 ” 女人们说:“啧

啧啧啧,你看这武汉婊子养的热!多少度哇! ” “吹! 燕华说: ” “我吹吗?我是

吹的人吗?” 猫子说: “你以为你不吹?十男九吹。 燕华说: ” “那让嫂子们说句

公道话。 猫子说: ” 女人们说:“猫子真不是吹的人。燕华别冤枉他了。” “你们

干什么干什么?八国联军打中国呀。 燕华说: ”说完忍不住笑,扭身跑了。 猫子

脱了 T 恤衫,赤膊上阵洗菜。接着切菜。接着炒菜。叮叮当当。做得大汗淋漓,

热火朝天。 女人们说:“猫子啊,一个怕老婆的毛坯子。” “怕就怕。怕老婆有么事

丑的。当代大趋势。其实呢,是心疼她,上早班 猫子说:多辛苦。” 女人们说:“猫

子真是个好男将哦,又体贴人又勤快,又不赌不嫖。 ” 猫子说:“你们又不接客,

么样晓得我不嫖啊?” 一个女人跑上来拧了猫子的嘴。其他几个咬牙切齿笑,说:

“这个小狗日的!” 猫子大笑。 菜饭刚做好。燕华的父亲回来了。老师傅白发白眉,

老寿星模样。老通城餐馆退休的豆皮师傅,没休一天又被高薪反聘回去了。据说他

是当年给毛泽东做豆皮的厨师之一。这一带街坊邻居无不因此典故而敬慕他。 一厨

房的人都一叠声打招呼。 “许师傅您家回来了。 ” 许师傅说:“回了回了。今天好

热啊。 ” 人都应:“热啊热啊。” 许师傅说:“猫子你热死了,快到房里吹吹电扇。 ”

猫子说:“无所谓,吹也是热风。” 燕华冲了凉水澡出来。黑色背心白色短裤裙,乳

房大腿都坦率地鼓着,英姿飒爽。猫子冲她打了个响指。她扭了扭腰要走。 许师傅

说:“燕华!帮猫子摆饭菜。 ” 太阳这时正在一点一点沉进大街西头的楼房后边,

余辉依然红亮地灼人眼睛。洒水车响着洒水音乐过来过去,马路上腾腾起了一片白

雾,紧接着干了。黄昏还没来呢,白天的风就息了。这个死武汉的夏天! 燕华拎了

两桶水,一遍又一遍洒在自家门口的马路上,终于将马路洒出了湿湿的黑颜色。待

她直起腰的时候,许多人家已经搬出竹床了。 燕华叫:“猫子。” 猫子在楼上回答:

“来了。 ” 过了一会儿猫子还没下楼。 燕华不满意了。高叫: “猫子——” 猫子搬

了张竹床下来了。 燕华说:“老不下来老不下来,地方都给人家占了。 ” 猫子说:

“哎你小点声好不好?你这人啦,谁家的竹床自有谁家的老地方。大家都要睡,挤紧

点就挤紧点呗。 ” 燕华声音低了下来,却没服气,说: “就你懂事,就你会做人,

就你讨街坊喜欢,德性!” 猫子说:“我实事求是嘛。 ” 猫子和燕华一边嘀咕着一

边干活。他们摆好了一张竹床两只躺椅,鸿运扇搁竹床一头,电视机搁竹床另一头。

几个晒得黑鱼一样的半大男孩窜来窜去碰得电线荡来荡去,燕华就说:“咄,咄。”

赶小动物似的。猫子觉得怪有趣,说: “这些儿子们。” 许师傅摇把折扇下楼来了。

他已经冲了个澡,腰间穿条老蓝的棉绸大裤衩,坐进躺椅里,望着燕华和猫子,一

种十分受用的样子。 竹床中央摆的是四菜一汤。别以为家常小莱上不了谱,这可是

最当令的武汉市人最爱的菜了:一是鲜红的辣椒凉拌雪白的藕片,二是细细的瘦肉

丝炒翠绿的苦爪,三是筷子长的餐鲦鱼煎得两面金黄又烹了葱姜酱醋,四是卤出了

花骨朵朵的猪耳朵薄薄切一小碟子。汤呢,清淡,丝瓜蛋花汤。汤上飘一层小磨麻

香油。 燕华给父亲倒了一杯酒,给猫子也倒了一杯酒。 “黄鹤楼”的酒香和着菜香

就笼罩了一大片马路。隔壁左右的邻居说: “许师傅,好菜呀。 ” 许师傅用筷子直

点自家的菜,说: “来来喝一口。 ” 邻居说:“您家莫客气。 ” 许师傅说:“那就

有偏了。” 燕华冷笑着自言自语: “恶心。 ” “咳,老人嘛。 猫子说: ” 马路对面

也是成片的竹床。有人扯着嗓子叫道: “许师傅,好福气呀。” 许师傅说:“福气好

福气好。 ” 燕华开了电视,正好雄壮的国歌升起。大街两旁的竹床上都开饭了。举

目四顾,全是吃东西的嘴脸。许师傅吃喝得很香。猫子也香。一条湿毛巾搭在肩上,

吃得勇猛,一会儿就得擦去滚滚的汗。燕华盛了一小碗绿豆稀饭,有一口没一口地

喝,筷子在菜盘子里拨来拨去,百无聊赖。 “燕华,我的菜是不是做得呱呱叫?” 猫

子说: “你自我感觉良好。 燕华说: ” “嗤,许伯伯?” 猫子说: 许师傅说:“是

呱呱叫。猫子不简单呐。 ” “我吃不香。这么热的天还吃得下东西?” 燕华说: “这

是没睡好的原因,上早班太辛苦了。所以我不回家,来给你做菜。 猫子说: ” 许

师傅听完就嗬嗬地乐。燕华说: “他油嘴滑舌。先头说是因为出了体温表的事。 ” 猫

子猛拍大腿。他怎么居然还没告诉未来老丈人今天的大新闻呢!他说: “许伯伯,

今天出了件稀奇事。一支体温表在街上砰地爆了,水银柱标出玻璃管了。 ” 许师傅

歪着头想象了好半天,惊叹道: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哇!猫子,体温表最高多

少度?”猫子说:“摄氏 42 度。 ” 许师傅说:“这个婊子养的!好热啊! ” 燕华放

下碗,说:“热死了。不吃了。 ” “热是热,吃归吃呀。 猫子说: ” “像个苕。 燕

华说: ” “不吃晚上又饿。 猫子说: ” “像个苕。人是活的么,就叫饿死了?满街

的宵夜不晓得吃。 燕华说: ” “好吧好吧,十二点钟去吃宵夜。 猫子说: ” “你美

哩,谁要你陪,我早和人家约好了。 燕华说: ” “谁?和谁?” 猫子说: “你是太

平洋的警察?——管得真宽。 燕华说: ” 许师傅说:“猫子别理她!燕华像放多了

胡椒粉,口口呛人。还是个姑娘伢么。 ” “姑娘伢么样?姑娘伢么样?” 燕华说: 许

师傅说:“姑娘伢要文静本分温顺。 ” “怕又是旧社会了吧?” 燕华说: “许伯伯您

家莫和她怄气。 猫子说: ” 许师傅说:“都不理她。”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去看电视。

燕华从鼻子里哼哼两声,转过身望街去坐;眼睛怔怔变幻着各种情绪。一般姑娘家

只背了人才有这种神态的。所以贴街行走的外地人冷不丁瞧见了燕华便吓了一跳。

街上行人稀了一些,却也稀不到哪儿去。武汉市城区每平方公里平均将近四千人,

江汉路又是城区最繁华的商业区,行人又能稀到哪儿去?照旧是车水马龙。不过日

暮黄昏了,竹床全出来了,车马就被挤到马路中间去了。本市人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与公共汽车,自行车等等一块儿走在大街中间。外地人就惊讶得不得了。他们侧身

慢慢地走,长长一条街,一条街的胳膊大腿,男女区别不大,明晃晃全是肉。武汉

市这风景呵!电视播映国际新闻了。 猫子大声宣布:“嗨,国际啦国际啦。 ” 在伊

拉克侵占科威特之后,猫子主动负起了提醒街坊看国际新闻的责任。几家男人端着

饭碗跑了过来。 伊拉克吞并了科威特又想搞沙特阿拉伯。 “个婊子养的伊拉克,吃

饱了撑的。 猫子说: ” 男人们都感慨:“这个婊子养的!” “这婊子破坏我们亚运

会。等开完亚运再打不迟嘛。 有人说: ” 许师傅说:“毛主席说过,侵略者决无好

下场。你们信不信?” “我信。有钱的国家都出动了,收拾它是迟早的事。 猫子说: ”

男人们说:“那难说。阿盟其实不喜欢美国佬。咱们出兵算了,赚点外汇,减少点人

口,又主持了正义,刀切豆腐两面光。不知江书记想到了这点没有?” 许师傅说:“你

们怎么这种思想呢?现在的年轻人?” “许师傅啊,我们哪有什么思想,比不得您家,

毛泽东思想武装的。 大家说: ” 许师傅知道这是玩笑话,和气地笑了。 臭了一顿

伊拉克,接着又臭武汉的持续高温。再接下来是广告,又臭广告。臭广告的时候人

就渐渐散了。 猫子一放下碗,许师傅就说: “燕华,收碗。 ” “我要等汉珍。 燕

华说: ” “哦,汉珍。你们好紧的口,都不告诉我。 猫子说: ” “你是个么事大人

物,要告诉你?” 燕华说: 许师傅说:“收碗,燕华! ” “我来收碗。 猫子说: ” 许

师傅说:“不行猫子。街坊邻居都看着,我家这点家教还是有的。燕华收碗。 ” 燕

华不情不愿起身收拾碗筷,猫子给她打下手。 王老太和女人们看着燕华猫子上了楼,

就对许师傅说: “您家做得对,燕华脾气娇躁了一些。猫子是个几好的伢,换个人

燕华要吃亏的。 ” 许师傅说:“是的么,像猫子这忠厚的男伢现在哪里去找?现在

的女伢们时兴找洋毛子,洋毛子会给他丈人炒苦瓜吃么,燕华要是不跟猫子,我捶

断她的腿。 ” 燕华满以为猫子会主动洗碗的,谁知他放下饭锅就走。燕华说: “猫

子啊。” “干什么呀?” 猫子说: “好好!我算看透你了! 燕华说: ” “今儿都没给

个好脸色嘛。 猫子说: ” “么样脸色是好?”说着就露出了笑。 燕华说: “这就对

了。谈朋友嘛要有具体行动。 猫子说: ” 猫子一把拉过燕华拥进怀里。燕华说: “太

热了。 ”胳膊却不由自主揽住了猫子的腰。两人扭扭绊绊进了房间。房间完全是个

蒸笼,墙壁,地板,家具,摸哪儿都是烫的。等他们出房间时都有点儿中暑了。 汉

珍是晚上八点半来的。燕华又换了一件新潮太阳裙和她走了。她们嘻嘻哈哈对猫 。

子说“拜拜” 这个时候,住人的房子空了。男女老少全睡在马路两旁。竹床密密麻麻

连成一片,站在大街上一望无际。各式各样的娱乐班子很快组合起来。 许师傅本来

是要摸两把麻将的。新近相识的王厨师来了。王厨师是武汉人,在远洋轮上工作了

三十年,最近退休回了老家。着了迷寻着许师傅讲究武汉小吃。他们还有一个忠实

的听众王老太。王老太在许师傅谈论的武汉小吃中度过了大半生。 一个嫂子约猫子

打麻将。 许师傅说:“猫子去玩吧。 ” “我不玩麻将。 猫子说: ” “玩么事呢?总

要玩点么事啊。 嫂子说: ” “我和他们去聊天。 猫子说: ” “天有么事聊头?二百

五!没听人说的么:十一亿人民八亿赌,还有两亿 嫂子说:在跳舞,剩下的都是二

百五。 ” “二百五就二百五。现在的人不怕戴帽子。 猫子说: ” 嫂子膝下的小男

孩爬竹床一下子摔跤了,哇地大哭。她丈夫远远叫道: “你这个婊子养的聋了!伢

跌了!” 嫂子拎起小男孩,说: “你这个婊子养的么样搞的么! ” “个巴妈苕货,

你儿子是婊子养的你是么事?” 猫子说: 嫂子笑着拍了猫子一巴掌,说: “哪个骂

人了不成?不过说了句口头语。个巴妈装得像不是武汉人一样。” 猫子抱起小男孩,

送到他家竹床上。这家男人递了猫子一支烟。 “王师傅我说个新闻吓你一跳。 猫子

说: ” “个巴妈。 男人说: ” “今天,就是今天,下午四点,我们店一支体温表在

太阳下呆了两分钟, 猫子说:水银就冲破了玻璃管。” 男人扬起眉毛,半天才说:

“真的?” 猫子很高兴,吐出一串烟圈。 “你说吓人不吓人,多热!还要不要人活嘛!

男人说: ” 猫子豪迈地笑,说:“个婊子养的,我们不活了! ” 前边有人叫了:“猫

子,过来坐。 ” 猫子前边去了。一大群人在说话看电视。猫子将电视机揿灭了,有

声有色讲了今天体温表的事。人们听了十分激动。有人建议给武汉晚报写篇通讯。

有人建议给市长专线打电话:多热的天,你还让我们全天上班吗?由此受到启发,

有人怀疑是否气象台在搞鬼,没有给广播电视台真实的天气预报,以免人心浮动。

立即有人出来反驳,说测气象不是测的大马路,科学有科学的讲究,搞科学的人不

会撒谎。猫子参加了争论,与他争论的小伙子说体温表事件很有可能不是气温的问

题而是体温表的质量问题。猫子极为气愤,因为体温表是他进的货,全是一等品。 许

师傅这时也成了谈话的中心人物。围绕着他的除了王老太全是剃着青皮光头的老头

子。 许师傅显然有几分得意忘形,他说毛主席吃完豆皮,到厨房来和厨师一一握手,

最后拍着他的肩说:你的豆皮味道好极了! 老人们乐得跟小孩一样。许师傅自嘲说:

“啊,是有点像雀巢咖啡的广告。 ” 王老太说:“再讲讲朝鲜国吃四季美的故事。 ”

许师傅就又讲朝鲜领袖金日成某年某月某日到武汉访问吃四季美的小笼汤包。吃完

就走,去北京了。十多天后金日成启程回国,上车前突然对送行的中央首长说: “我

还有一个小问题始终没想通。 ”中央首长请他讲,金日成说: “那武汉市四季美的

汤包,汤是么样进包子的?” 老人们更乐得不知怎么才好,捧着茶杯咕咕喝茶,过

那痛快的瘾。 王厨师说:“个杂种,我漂洋过海不晓得跑了多少国家和城市,个杂

种,他们的油条都是软皮隆咚的,只有我们武汉的油条是酥酥的。” 许师傅说:“咳,

提不得喽。说那上海吧,十里洋场,过早吃泡饭;头天的剩饭用开水一泡,就根咸

菜,还是上海!北京首都哩,过早就是火烧面条,面条火烧。广州深圳,开放城市,

老鼠蛇虫,什么恶心人他们吃什么。哪个城市比得上武汉?光是过早,来,我们只

数有点名堂的……” 王老大搬起指头就数开了:老通城的豆皮,一品香的一品大包,

蔡林记的热干面,谈炎记的水饺,田恒启的糊汤米粉,厚生里的什锦豆腐脑,老谦

记的牛肉枯炒豆丝,民生食堂的小小汤圆,五芳斋的麻蓉汤圆,同兴里的油香,顺

香居的重油烧梅,民众甜食的汰汁酒,福庆和的牛肉米粉。王老太的牙齿不关缝,

气一急谱出了一挂口水。她难为情地用手遮住了嘴巴,说:“丢丑了丢丑了,老不死

的涎都馋出来了。”老人们鼓掌。 王厨师说:“不愧老汉口!会吃!我这个人喜欢满

街瞎吃。过个早,面窝,糍粑,欢喜坨,酥饺,油核糍,糯米鸡,一样吃一个,好

吃啊!” 许师傅说:“那不是吹的,全世界全中国谁也比不过武汉的过早。” 老人们

自豪极了,说:“就是就是。” 夜就这样渐渐深了。 公共汽车不再像白天那样呼呼

猛开。它嗤嗤喘着气,载着半车乘客,过去了好久才过来。推麻将的声音变得清晰

起来。竹床上睡的人因为热得睡不着不住地翻来覆去。女人家耳朵上,颈脖上和手

腕手指上的金首饰在路灯的照射下一闪一闪地发亮。竹床的竹子在汗水的浸润下使

人不易觉察地慢慢变红着…… 燕华正在回家的路上。 燕华和汉珍又约了两个高中

女同学。四个姑娘穿得时髦之极。摩丝定型发胶将刘海高高耸在前额,脸上是浓妆

艳抹。她们的步态是时装模特儿的猫步,走在大街上十分引人注目,没玩什么她们

就开心极了。 她们没去跳舞也没看电影。就是逛大街。从江汉路逛到六渡桥,又从

六渡桥逛回江汉路。吃冰淇淋,吃什锦豆腐脑,你出钱请一次,她出钱请一次。 汉

珍说了今天体温表的新闻。 燕华说了今天她车上售票员小乜和乘客相骂的事。说是

两个北方男人坐过了站,小乜要罚款。北方人不肯掏钱,还诉了一通委屈。小包就

说: “赖儿叭叽的,亏了裆里还 ”长了一坨肉。 北方人看着小乜是个年轻姑娘,不

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嘛? 小乜也大声告诉他们:鸡巴。不懂吗? 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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